山塘归途 文|王晨露 1·.山塘 “这个是黑药石,买一串避邪是很好的……”“妈妈,我想要一个糖画……”“That’sit…”各色声音交织,生生地将一座城从空旷的马路转入热烘烘的一角。耳边的声音无法听清,却清楚地明白,这是“生”的声音,“生”与“声”,本是一体。 不用努力吸气,自有各种香味充溢在鼻翼,亦不用闭上眼睛,这本是俗世的味道,无需闭眼努力地寻找。糖画香甜飘然而过,香油芬芳扑面而来,脂粉清香聚散萦绕……还有,还有木头的味道。古朴、沧桑、深沉、亲切,味道们一齐在明黄的夕照下酵发。 举目四望,是小小的楼围起的小小的天。黛瓦白墙,古木石砖,于风雨日照中斑驳苍苍。然淡黄木漆未褪,小楼之下未凄惶。一双沧桑的手墨染丹青,另一双沧桑的手将丹青轻贴,接过时书签仍有笔墨香。一旁,油纸伞透明在天空下;另一旁,碎花旗袍诉说以前过往。小亭之中,是一张张年迈而和善的脸,用侬软的吴语磕磕绊绊地话着家常。 多么想如此伫立,在落日楼头,鸿雁声里,让俗世繁盛烟火之气将一身包裹;让蔓延无尽的小石板路将一眼望穿;让灼热而清朴的远古之风将一心吹彻…… 2·.昆曲 “似睡荼蘼抓住裙衩线,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……”咿咿呀呀,声线绵延。 小楼之上,小小木屋,观良辰美景,品赏心乐事。只是,仍是鲜有人望见玲珑的灯笼上的隶书“昆曲”,仍是鲜有人踏进微微昏暗的小屋,仍是鲜有人踩着这略陡的木梯,沉沉稳稳地走上二层小楼,仍是鲜有人屏气凝神,神随韵转地倾听一曲袅娜…..仍是,鲜有人…… 果真是“原先姹紫嫣红开遍,都似这般付与断井颓垣”。 3·.姑苏 “寒山一带悲哀碧。” 去姑苏,是要过寒山寺的。 已不再是“姑苏城外寒山寺”,而是“寒山寺外姑苏城”。 狭长幽暗的小门往里,是狭长幽暗的木梯,狭长幽暗的木梯往下,是狭长幽暗的姑苏城。顺着木梯,一步步往下,往下,再往下,一步步让自己坠入远古,坠入质朴,坠入尘封,坠入历史,坠入千年前的寻常百姓家。 再寻常但是。干草垛、小蜡烛、煤油灯、木农具……破旧的木门木窗上,是精细却略褪色的窗花;厨房里,是大锅灶,长木凳,小圆桌;闺房里,是梨花木床,梳妆铜镜,雕花屏风。 又如此的不寻常。唐伯虎真迹,清末的青花瓷碗,几百年的小瓦,早成为古董的古筝……最不寻常的是,这座城,位于地下,它叫“姑苏地下城”。 苏州竟如此之小,小到地面上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姑苏;苏州竟如此之吝啬,吝啬到要将古物收在地底下。不,苏州其实很大,大到有无数宽阔的马路与高楼;苏州其实很慷慨,慷慨到投入一笔一笔又一笔资金拆古迹,建高楼。 离开时,还是经过了寒山寺。 于是,又想到“寒山一带悲哀碧”。 4·.归途 式微式微,胡不归? 归途又在哪里。 回程,在车上翻看拍下的照片。一张张仔细地取着名字。 记得蔡依林的歌曾唱“总是在临走之前拍了相片”,然而我的相片中,没有一张有我。 都言情景交融,大概人与景也只有相容,才会美吧。只是,我自忖尚未能拥有一颗与远古的清洁精神一样质朴的赤子之心。 于是,最好的便是将那一幕幕景,不,是由那一幕幕景而起的情与思,镂刻于心,在某些星河璀璨的夜晚,拿出来浅浅咀嚼。 如此,不忘初心,方为始终。 |